犯 戒

    小林二十歲那年，就到機關工作了。
    記得剛上班的第一天，子虛科長就給他們來了一通訓話，原話已經忘記了，但大意還是記得的，其中有一句小林記得最清楚：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
    天哪，這是特工科、保密局呀，紀律還這么嚴呀。
    那好，不該問的不問就是了，不該說的不說就是了，這有什么難的？只管埋頭工作就是了，小林在心里還嗤笑子虛科長故弄玄虛，小題大做。
    說來，子虛科長對人情世故很圓滑，人緣自然很好，在領導眼里，那是得力干將，聽說很快就要提拔為副部長了。
    誰知，不久，小林就犯了戒條，兩條戒條犯了一雙。
    有一天，小林正好有個材料要請子虛科長審閱，審閱之后就要發走。只見子虛科長的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小林正要進去，忽然聽見里面傳出一陣女人的嬉笑聲，聽起來好像是打字員的聲音。進還是不進？小林想，反正都是熟人，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還是進吧。小林推開門進去了，手還拉著門把手。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一幕情景驚得他心口怦怦直跳：只見子虛科長正摟著女打字員親嘴。
    此時此刻，小林進退兩難?？匆娦×诌M來了，女打字員趕緊起身抻抻衣裳，理理頭發，滿臉緋紅地走開了。子虛科長干咳兩聲，尷尬地接過了小林的材料......
    時隔不久，有個胖乎乎的女人推門進來，來人直言不諱，指名道姓要找子虛科長。小林見來者不善，上前盤問，你是誰？找我們子虛科長有何貴干？子虛科長下鄉去了，有什么事請告訴我，我一定為你轉達。胖女人氣呼呼地回敬道，你？你算老幾？我找到子虛這個龜兒子和那個騷貨，非扒了這對狗男女的皮不可！
    小林一聽這話，頓時傻了眼了，這、這是怎么回事兒？但在心里，還是很快就判斷出，眼前這個胖女人極有可能就是子虛科長的夫人。
    胖女人轉了一圈兒，沒見到子虛科長和那個騷貨的影子，這才氣呼呼地甩門而去。
    小林就想，我問了嗎？問了。是不是不該問呀？小林在心里直打鼓。
    風傳子虛科長將要提拔為副部長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家都為子虛科長感到高興，紛紛要子虛科長請客，大家都指望日后子虛科長好生照應呢。子虛科長索性在本城中最豪華的酒樓做東，設宴款待大家。因為按照慣例，子虛科長一旦升任副部長，再到鄉鎮干幾年一把手肥實肥實，回來就是權傾一方的副市長，官運亨通，前程不可限量呢。君不見，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朝里有人好做官，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反正就這么個混蛋邏輯。傻子阿斗還能當皇帝呢，狗屁不通的楊國忠還能當宰相呢，古往今來，概莫能外。李鴻章大人不是說過嗎？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是當官！當官有什么訣竅嗎？有啥訣竅？有人提拔重用就行。什么民意測驗，什么學歷，什么真才實學，全都是狗屁！
    于是乎，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大家紛紛向子虛科長表示祝賀。坐在子虛科長身邊的女打字員一言不發，誰也不看，只是不住地往嘴里夾東西，喜歡什么夾什么。大家互相擠擠眼，這個說，子虛科長升任了副部長，到鄉鎮肥實幾年，等成了副市長，可別忘了往日的難兄難弟??！那個說，子虛科長升遷了，這科長的位子，等子虛科長提名的時候可別忘了咱們的打字員呀？女打字員就笑罵一句，西北風刮蒺藜連諷帶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大家就笑作一團......
    后來，組織部搞了個民意調查，凡是準備提拔的干部都在被調查之列，當然也包括子虛科長，因為副部長的位子在等著他呢。
    每人發了一張白紙，大家都在認真地填寫，小林卻對著白紙發呆，遲遲不肯動筆。
    怎么辦？寫還是不寫？懷著對同志的誠摯之情，為了挽救子虛科長，小林決定委婉地寫了幾句簡單的話：子虛科長為人熱情，工作積極，但要注意檢點自己。
    雖然民意調查采用的是無記名的方式，但組織部還是從中嗅出了子虛科長搞女人的蛛絲馬跡，無疑，小林的民意調查材料被當做了證據。那時候，小林還不知道子虛科長的夫人已經找紀委和組織部訴苦了。雖然小林的民意調查材料并沒有署名，但因為子虛科長和那位女打字員的行為，只有小林親眼所見，子虛科長懷疑到他的頭上，那是理所當然的了。
    小林就想，我說了嗎？說了，不該說的說了，小林在心里直打鼓。
    后來，該提拔的都提拔了，唯獨子虛科長的副部長的位子泡湯了。
    很快，小林的職務就被人頂替了。小林被安排到傳達室看大門去了。
    小林委屈得想哭。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