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碗

是青嶂嶺未醒的煙嵐

被晨鐘震落，跌入碧巖泉攤開的掌心

猿聲撕開暮色，鳥影掠過檐角  

千年的偈語在沸水中舒展——  

“茶禪一味”

是善會輕手捧起的春雪  

是圓悟克勤蘸墨寫下的《碧巖錄》  

字字如茶，在瓷碗里沉浮成經卷  

這一碗

是夾山寺的晨鐘推開霧靄  

僧袍掃過石階，露水凝成戒律  

齋戒的手摘下一葉牛牴

供養的爐火舔舐陶壺

將光陰煮成琥珀色的偈子  

八道程序，八重般若——  

投茶如種菩提，分湯如施甘露  

飲盡時，舌底藏著一口未言的禪機  

這一碗

是闖王禪隱遺落的劍銹  

是日本茶人跪拜的墨跡

多田侑史飲下碧巖泉  

嘆一聲“此生可瞑目也”  

東渡的茶船載著《碧巖錄》

將禪味泊進京都的枯山水

一休的茶室

掛滿夾山的月色與松濤  

這一碗

是沸水沖開的虛空  

有人見山是山，有人見茶非茶  

而夾山的鐘聲只說——  

“看腳下”  

猿抱子歸處，鳥銜花落時  

這一碗

是滾燙的沉默，是冷透的頓悟  

是眾生捧著自己，在茶湯里照見  

草木的前世，與佛性的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