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祭（組詩）

遠眺雪的降落方式

一群頑皮的孩子。風

追趕著另一群孩子

她們都占著同一個名字

小一點的叫雪，再大一點的

拉著手，叫小雪和大雪

我遠眺她們。像蝴蝶

時而飛舞，時而

佯裝落在樹枝上

風試圖捏住她們的翅膀

我抓過一個女孩很長的辮子

她名子叫雪，是我的同桌

那年上初二被病魔抓走了

四十年了那片雪花

一直沒化。在我心里

風兒雪兒

一兩風，二兩雪

我稱過一朵梅花的重量

風兒雪兒都是孩子

她們把不發芽的種子

種到地里

讓我們春天去挖

長大后我才知道

她叫風花，而我叫雪月

愛我們的姐姐躲到月亮里

叫梅

陸續的雪落下來，陸續的梅花開

我用受傷的指頭打字

續上一場雪景

站在窗戶前很久了

我讓雪花舔舐指頭上的血漬

今天是冬至后的第六天

陸續的雪花落下來

我指頭上的血沒止住

竟然跑到院子里的樹上了

陸續的梅花開了

讀雪

念白。打坐。煮茶。溫酒

天上的雪花一朵一朵落下來

吹過手鐲上浮沉的風

吹出一塊空地，讓

鳥兒讀出谷物的名稱

很多照片都已經褪色

我摳掉頭頂上飄落的雪花

露出的底色更白了

白的像是雪花的骨頭

我隱約看到1989年的冬天幾個字

讀了一遍，接著

我又讀了一遍青春

雪祭

六個道士沒有念完一部整經就跑了

落下來的雪堵住了回家的路

我們抬著二叔的棺柩

埋在他的自留地里

大雪中午停下來

我們宰了二叔最大的一口豬

豬頭獻在他的遺像前

從任何角度去看

二叔都微笑著向我們打著招呼

2023.12.27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