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各種樹葉都落盡了，山上一洼又一洼的紅色果實掛滿枝頭，遠遠望去，像極了正月十五鬧元宵的紅燈籠，漫山遍野，煞是好看，那就是柿子樹了。

柿子樹生長環境隨意，在哪都可以成活。田埂邊、公路旁、山頂石縫間，任何惡劣環境都限制不了它頑強的生命。對于生長在山巔懸崖邊的柿子樹，一般不會有人冒險去摘。蕭瑟的冬季，那點點紅妝便成了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紅柿子每次總能勾起兒時的諸多回憶，平添絲絲溫暖。

    小時候，我最愛的就是甜甜的柿子。我們那道河的村子，除南陽外只有一到三年級，所以小學四年級時，就要開始到距村十里外的南陽村上學。那時農村條件艱苦，大家帶往學校的干糧都是黃玉米面窩頭，只有到了秋季，柿子成熟的時候，才可以帶上我們夢寐以求的甜柿子。柿子剛從樹上摘下來時是澀的，需要放在溫水里溫兩三天才可以吃，摸上去硬硬的，咬一口甜甜的，味道好極了。但溫柿子時水溫不好掌握，水溫過高，柿子就被煮了，像一個個小黑球，不好看，也影響甜度；水溫過低，溫不甜，是澀的。那時我每次吃柿子，總喜歡用小刀把柿子切成瓣狀，里面像檸檬一樣，呈放射狀的樣子，邊吃邊慢慢看它的紋理，印象中這應該是那個時代最愜意的時光。如果喜歡吃軟和柿子的朋友或者老人，可以把柿子放在通風干燥的冷房子里，等到冬天，柿子就一天天變軟了。軟柿子是甜的，可以直接拿來吃。也可以把柿子放在火爐上烤一烤，等外面的皮呈金黃時，吃起來又香又甜。柿子性熱，吃多了會上火，空腹不宜吃，易患膽囊結石，后來網上求證，確非空穴來風。

    關于溫柿子，還有個傳說，話說王國光當年被奸臣迫害回到陽城老家隱居，后來那個奸臣想來查看王大人的動向。時值深秋，山上、田埂邊，隨處可見熟透了的柿子，遠遠看去，那柿子像極了一盞盞紅燈籠，煞是美麗。王大人計上心來，讓家人準備了兩碗柿子，一碗上面甜的，下面澀的；另一碗下面甜的，上面澀的。一番寒暄過后，王大人說，窮鄉僻壤，沒什么好招待的，家鄉柿子是特產，個大皮薄味甜，請他品嘗。那奸臣拿起一個柿子咬了一口，澀的他嘴巴都張不開了，可是再看王大人，吃的津津有味，心下奇怪，又不好意思問，只能硬著頭皮陪王大人品柿子。王大人看看面前碗里的柿子甜的吃完了，剩下的是澀的了，故意問奸臣“怎么樣？甜吧？”那奸臣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左右為難時，王大人說“要不咱倆換換？你嘗嘗我碗里的。”說著順手把自己面前的半碗澀柿子和奸臣的對換了一下，王大人不動聲色的挑了一個甜柿子放進嘴里，說：“要說走遍天下呀，還就數我家的柿子甜！”那奸臣面前是王大人的半碗澀柿子，所以拿起一個，咬一口，澀的，再拿一個，還是澀的。心想，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原先還怕他回來出什么幺蛾子，看來他在這窮地方也是待傻了，這下可以放心回去了。后來王大人無論怎么挽留，他都不愿過多停留，早早打道回府了。沿途看著到處都是紅柿子，氣不打一處來，回去就告訴皇帝老兒，那地方啥都沒，就是澀柿子多，皇帝問：“是嗎？”他恨恨地說：“是的，稀柿咕咚八百里”。后來這句話流傳至今，人們一提起陽城，常常會想起陽城特產 ——又大又甜的紅柿子。

    秋天的硬柿子可以做柿餅，棍子打下來的爛柿子不行，要一個一個從樹上摘下來的好柿子。先把柿子一個個去了蒂，再用削皮刀把外面的柿皮削了，晾在通風陰涼地方，過幾天捏著有些軟和時，一個一個用手捏成餅狀，太硬的捏不動，太軟捏著又容易流汁，什么時候捏柿子是個關鍵。捏成餅的柿子要放到外面晾干水份，感覺差不多時，拿回家放在缸里捂，然后再晾出去。如此反復幾次，等柿餅上面掛滿了雪白的霜，柿餅就可以收回家了，所以做柿餅，其實也是一項很繁瑣的農活。小時候吃柿餅，舍不得一口吞下去，總是先放在舌頭上，舔那層白如凝脂的霜，等霜化完了才吃，或者放在火爐上烤，等熱了吃的時候就會又香又甜。那時莊戶人家做了柿餅，自己是舍不得吃的，一般都是給沒零食的孩子吃或等來春有貴客臨門時，拿出來招待客人的。說也奇怪，柿子性熱，但做成柿餅后卻是極寒之物，柿餅要等到開春后才可以吃。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說數九天不可以吃柿餅，一直以為是他們怕小孩子嘴饞，攢不到過年，故意嚇唬小孩子的。 但參加工作后，親眼看見一個因為在冬天吃柿餅，肚疼的厲害的人被送往醫院，這是真事。

    小時候，有年臘月家里大掃除，看見姥姥從樓上下來，我就哼唧著要吃柿餅，因為知道家里的柿餅是收在樓上的。當時正忙，我又添亂，父親火起，一巴掌過來打在我頭上，我沒防備，臉磕在爐子上的鍋蓋上，我家那個鍋蓋上面正好有個豁，不偏不倚，正好磕在那個豁上。當時不知道，邊哭邊用小臟手抹眼淚，咦？手上怎么有了紅色？嚇我一跳，也哭的更大聲，媽媽過來一看才發現是左邊眉尾磕破了，立時慌了神，急的扔下手里的活跑到西屋嬸嬸家拿了云南白藥給我敷上。這次的饞嘴事件導致的嚴重后果就是，現在我左眉比右眉毛要稍短一些。唉！真正是為嘴傷心。父親后來也很懊喪，每次想起來就說從沒出手打過我，就這一次，還留印記了。 

現在，市面上各種零食應有盡有，五花八門，人們很少能想起給我們帶來甜美回憶的紅柿子了。

前些日子收拾陽臺，又看見了父親過年時拿來的柿餅，袋子都沒拆，放在陽臺外面的架子上。沒人吃，父親還是要給拿。現在別說孩子們，我們也不吃了，味道是誘人的，但一方面大家怕胖不敢多吃甜食，更因為社會進步市場豐富了。以前是媽媽做柿餅，媽媽去世后，快八十歲的姥姥做，現在十多年過去，姥姥快九十歲了，手指關節已不大靈活。父親去年又讓鄰居幫忙給削的柿子皮，他和姥姥不厭其煩地晾了收，收了晾。印象中寒冷的冬季里，他們經常晚上出去翻動柿餅。每次看見他拿來柿餅就叮嚀他別做了，沒人吃，可他們就是不聽，每年秋季還是樂此不疲地照做。用姑娘的話說，是根本就不愿意聽吧。 

柿子給了我甜美的童年，美好的回憶，已經滲入到我的生命，成為我成長歷程中抹不去的一個片斷。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