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紀事之二百五十八
大保臣二保代三保貴哥仨都愣了，心里話，這女的沒說假，還真的認得牤子。媽媽的，咋恁巧呢？
三保貴說這回好了，不做親戚也沒法了。
大保臣說我這表姐夫不當也得當了。竟是喜得了不得。
二保代說我還想當表妹夫唻。
牤子嘆了一口氣，說當也行。哎呀一聲，牤子疼的呲牙咧嘴。原來表姐表妹的咬了一口。牤子接著說，可先說下，這彩禮我還得要十兩銀子。
哥仨哎呀了一聲，說你小子宰人哪？
牤子說，我還沒說完唻。我這位表妹嫁過好幾個主兒啦。嫁到誰家誰家的男人就死。我聽說死了七八個了，嚇得沒人敢娶她。這一回呀，肯定是第九個婆家惱了，兒子一死，干脆就把這個掃把星給賣了。你哥仨運氣不錯，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買了一個掃把星。
牤子說罷嘿嘿直笑，笑得哥仨心里直發毛。
大保臣說這個咋辦？
二保代說咋辦？賣了唄。
三保貴說要賣抓緊賣，信兒傳出去了就得減價。
大保臣說減價也得賣。
二保代說那不行。咱掙得都是血汗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大保臣說那你賣給誰去？
三保貴說我倒有個法兒。
老大老二說啥法兒？快說。
老三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賣給牤子吧。
老大老二都說行，牤子不會耍賴的。
牤子說，操，你仨凈欺負老實人，我哪有恁些銀子。
哥仨說先欠著也不要緊，過了正月十五也行。
說著話，天都黑了。冬天黑的早。街上都沒人了。牤子背著女的回了家。
家里的人都等著他。見他背著一個人進來，都嚇了一跳。
牤子進了西屋，把女的放下，說鶯兒，快打一盆熱水來。
鶯兒一會兒就端來一盆熱水來，順便又拿來了手巾和胰子。牤子說你先忙去吧。
支走了鶯兒，牤子說女的，啥話先別說，洗了臉再啦呱兒。
女的說我要洗澡，我要換衣裳，我要吃飯。
牤子一樂，說你當這是王府啊？
女的說我不管。
牤子只得對著窗戶喊，燒一大鍋熱水，洗澡，再拿衣裳來。
這是對鶯兒說的。牤子知道，鶯兒在外面偷聽唻。果然不假，噔噔一陣腳步聲，鶯兒忙活去了。
一會兒，水燒好了。牤子弄來一個大洗澡盆，兌好水，說女的，洗吧，我在外面等著。
女的說不，你幫我。
牤子撓撓頭，說這個這個，叫鶯兒幫你吧。
鶯兒應聲進來啦。牤子趁機躥了出去。
媽媽的，這小子大冷天出了一身熱汗。
屋里嘩啦嘩啦的一陣水響，又過了一會兒，鶯兒說進來吧。
牤子進來，借著燈光一看，說嘿，看我的表妹，換了個人似的。鶯兒一愣，說她是你的表妹？
牤子說是呀。一晃幾年不見，長成大姑娘了。
鶯兒有點兒不信，說大保臣喊你不是叫你寫鬮么？咋把人家的小媳婦給寫來了？又成了表妹。
牤子說，大保臣二保代，三保貴賣白菜。買了個媳婦又后悔了，非賣給我不行。我一看這不是我表姨家的表妹嗎？沒法子，先領回家再說吧。欠人家的十兩銀子以后再還。過了十五再找我那個表姨夫兩口子去，還我十兩銀子不算，外加利息三兩三。
鶯兒哧一笑，說我去準備飯，你表姨家的表妹可能餓壞了。
鶯兒一出去，女的要說話。牤子擺擺手，說吃了飯再說。餓著肚子沒勁兒。
女的橫眉瞪眼兒，咬牙切齒，兩手比比劃劃，那是要吃，要咬，要掐。總之要下狠手下死手。牤子樂啦，也兩手比比畫畫的打啞語，只打得女的撲哧笑了出來，接著是嘩嘩的淚，接著是悶兒悶兒的哭。牤子有點兒不忍，就坐在女的身邊，拿手巾給女的擦淚。女的哭得好傷心，簡直是撕心裂肺，天要塌地要陷，十冬臘月要打雷。
牤子說別哭了。再哭我也撐不了啦。我的好姑奶奶，你先忍一忍，鶯兒馬上送飯來了。
女的這才止住悲聲擦干淚。
鶯兒進來端上飯，說這位表妹吃點兒吧。
牤子說吃點兒吧，我陪著。鶯兒也陪著吧。
鶯兒說我陪夫人去。
女的瞪大了眼珠子，說還有夫人？
鶯兒說是呀。有夫人，還有倆孩子。
女的說那你是誰呀？
鶯兒說我是夫人的丫環。
女的就要惱，就要掀桌子。牤子摁住女的手，說先別急，先別急。吃完飯聽我慢慢的給你道來。
女的雙手捂耳，說我不聽，我不聽，氣死我了。
牤子一笑，說鶯兒你先陪夫人吧。我這位表妹臉皮兒薄，怕見生人。過兩天就好了。
鶯兒一出去，女的就擰住牤子的耳朵，說你有了夫人，還有了倆孩子，還有一個狐媚丫環。你小子活的好滋潤哪。
牤子說誤會了，誤會了。夫人是夫人，孩子是孩子，嘿嘿，鶯兒是鶯兒。
女的說這還用你說？
牤子說算了，一句話也說不清，先吃了飯再從頭說起。
女的說不吃了，餓死也不吃。我怕中毒了。
牤子說不吃我先吃，看誰餓得慌？
牤子一吃，女的忍不住了，抓起饃饃就吃。看樣子她真的餓壞啦。
吃飽喝足了，牤子把楊家夫人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當說到開棺救人，艾大先生妙手回春時，女的忍不住叫奇。
牤子接著說了自個兒和楊家的關系，直說的這位女的連連點頭，說應該的，應該的。最后牤子說，你總算明白了，我的娘哎。
女的撲哧笑了。又說，我咋覺得小鶯兒咋對你那個那個的？
牤子說那個啥呀？都是你瞎猜。
女的白了牤子一眼，說我就瞎猜，你能咋地我？
牤子說我能咋的你？你是誰呀？我的姑奶奶。
女的說，誰是你的姑奶奶？我有恁老么？
牤子一笑，說誰說你老了？你還是我的遠房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妹哩。
女的笑了，說就是你的表妹，誰不信就打她的嘴。
牤子說行了，別耍你王府的威風了。這不是京城，莊稼人哪知道格格是干啥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女的才說，你也聽聽我的事兒吧。
牤子說不用說，我也猜個差不多。
女的說，你猜吧，猜不準擰耳朵。
牤子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女的哧的笑了。牤子說不用猜，你是私自出來闖江湖的。某一天下了一個小黑店兒，讓人家下了蒙汗藥，掌柜的搶了銀兩馬匹，又想那個那個啥？
女的說不許胡說。
牤子說不胡說。反正是關鍵的時候，壞蛋掌柜的老婆出面攔阻了。給了掌柜的一巴掌，罵了一通，接著倒手賣給了人販子。也是巧了，沒把你賣給窯子里就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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