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曉雅殉樓

                                   第一節 無淚噩耗
                                          一
    就在劉新月他們急急忙忙到造紙廠，解救趙星男的那天晚上，在縣城打工后來自己做生意，并成了腰纏萬貫的富商的張大富，開著私家車回到了月亮灣，灰著臉闖進了造紙廠王家寶的辦公室。
    張金貴看到兒子這個時候冒冒失失回到了月亮灣，心中有十二種不明白，問道：“你咋回來了？”
    “唉——，吳曉雅那死婆娘跳樓死了。”那跳樓自殺的是他張大富的媳婦，張大富的臉上竟沒有一絲的悲痛，只是一種感到萬分晦氣的面目表情。
    “啊——，這，這，這是咋回事兒？”在場的人全被震驚了。張大富臉上的反應，更讓大家吃驚。
    “吃蒸饃還卷煎，她該死！”張大富氣恨地咬著牙道。
    “大富！你，你說的啥話？”馬六虎哀怨地道。
    張金貴把帽子戴到他的禿頂上，在辦公室的地上蹲下身子，拿出旱煙袋想抽煙，猶豫了下，又別在腰間，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卷，抽了一只，點燃。
    “這，這．．．．．．”趙星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看看劉新月、馬六虎的一臉嚴肅，看看張金貴、王強、魏蘭花的一臉麻木，看看張大富、王家寶的一臉吳曉雅該死的樣子，他竟也無話可說。但他能夠看得出劉新月和馬六虎的心都在流血。
                                     二
    前些年，月亮灣太窮，窮得月亮灣的小伙子們很難找到一個媳婦。張大富是村支書的孩子，本村的姑娘吳曉雅才嫁給了張大富。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執行，是月亮灣的村民溫飽問題得到了解決，外出務工，使他們經濟條件也漸漸改觀。
    張大富到君山縣城打工賺錢，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年輕的媳婦吳曉雅，耐不住孤獨夜的寂寞，在月亮灣光棍漢多女人少的情況下，她無疑是個危險的尤物。貪嘴的魏柱子就與這個寂寞的女人廝混在了一起。傳統的倫理道德是張金貴一家人恨得牙癢癢，尤其是張大富，男人戴了綠帽，殺死自己的女人的心都有。可他們又怕因此從此失去女人，像月亮灣的其他男人一樣成了一輩子的光棍漢，也就咬碎牙齒肚里咽。為了防止吳曉雅仍與魏柱子等男人有染，就要吳曉雅到縣城與打工的張大富賃房住在一起。
    傳統的倫理道德是吳曉雅也感到無地自容，她愧對丈夫，她愧對公婆，她下決心想一心一意對丈夫好對公婆好。她拼命地干各種各樣的家務活，討好丈夫，討好公婆。她有了張大富的兒子貝貝。漸漸地從表面上雙方的情感，因為這個新生命，大家合好了起來。
    張大富賺到了錢，把月亮灣張金貴給他們蓋得土房子扒了，蓋成了小洋樓，在縣城經營了一個小商店，成了小老板。生活條件的改善，經濟條件的寬裕，兒子貝貝漸漸長大入學上學，吳曉雅又成了無所事事的人。正是這種有錢了，張大富的身份視乎變了，他又常常想起自己女人的劣跡，每每想起，就越想越來氣，竟在縣城里也偷偷摸摸搞起女人來。吳曉雅明白自己丈夫在外怎么回事兒，可她理虧在前，她也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受，不敢向外張揚一絲一毫。她精神空虛，她心中煩惱，她就染上了愛打麻將的毛病。
    沒想到，她在月亮灣家中打麻將，把幼小的孩子，放在尚未使用的沼氣池里，孩子貝貝會被毒蛇所害。她瘋了。孩子的死，丈夫和公公婆婆再也不把她看在眼里。
    張大富竟開始肆無忌憚地搞女人，報復她。公然把不三不四的女人領進家中，把吳曉雅衣服扒了個精光，毒打之后，用繩子捆在床頭上，然后，光天化日之下與他帶回的女人，毫無遮掩地在床上瘋狂地淫亂游戲。
                                         三
    這天下午，張大富再次帶著女人，故伎重演之后，解了吳曉雅身上的繩子，與帶回的女子揚長而去。
    吳曉雅從地上拔起來，揉了揉自己遍體鱗傷的麻木的身子，從水池子上打來一盆清水，清洗了自己的臉，清洗了自己的手臂，清洗了自己的身子，換上了她與張大富結婚時的衣服，坐在梳妝臺前，理了理自己烏黑的秀發，描了描自己如黛的眉毛，涂了涂自己紅潤的櫻唇。她癡癡地在梳妝鏡前凝視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轉身拉開房間的門，走了出來。
    日頭雖然已經西掛，但那熱烈的白白的光線，依然強烈地照射在她的身上，但她卻沒有感受到陽光的溫暖。周圍高樓林立，車的喧囂聲，人的喧囂聲，是那么地充滿時代勃勃生機的聲音，她沒有聽進一絲一毫。瓦藍的天空上，乳白的云在飄，自由翱翔的鳥兒在飛，她沒有看見。
    她緩緩向樓梯走去，她緩緩攀樓梯而上，她緩緩走上了樓頂的平臺。
    風聲在她耳畔嘶鳴著，她沒有聽到。高樓下，南來北往的人群，東奔西馳的車流，都在為欣欣向榮的新生活而忙碌地沖刺著，她視而不見。
    是誰發現了樓頂的她，樓下圍攏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在議論著什么？她渾然不知。是誰沖上了樓頂，她身子一頓，意識到了什么？她跳了起來，然后身子飛了起來。然后身子像在時光隧道里一樣，急劇地運行。
    月亮灣里的伊河岸邊，如花少女吳曉雅，奔跑在沙灘上，如醉如癡地尋撿著一塊塊五彩繽紛的鵝卵石。
    登天峽匡廬瀑下，青春男女張大富和吳曉雅，相依相偎，一個說：“俺對你的愛，像這飛瀑一樣流長！”一個說：“俺對你的情，像這碧水潭一樣深厚！”
    吳曉雅躺在魏柱子的懷抱里，在夜的河灣嬉戲。
    丈夫氣怒的眼睛，公婆恨怨的眼神。
    貝貝口中的毒蛇，無奈驚恐的眼神。
    丈夫肆無忌憚赤裸裸地與女人的廝混．．．．．．
    丈夫張大富酒后暴怒中對吳曉雅的毒打，一邊毒打，一邊嘴中聲聲道：“無恥的女人！無用的女人！你活著干啥？你死吧！你死吧！你死吧！．．．．．．”
    一下強烈地震動。
    一下強烈的疼痛。
    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