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年智商低，從一年級上學，就打狼（末尾），別人都二年三年的逐升，而他光一年，就念了五年。后來，歲數太大了，沒辦法，爹媽不讓他念了。同學都管他叫金大傻子。
   金大傻子和正常人比，是傻；但沒有傻透腔，知道干些粗活；倒泔水、劈柈子、薅大蔥；年齡大了些上生產隊干活，工分不少掙。當然，好活輪不到他，稍有一些技術含量的活，他也干不了。錢還弄不明白那！斗大字認幾個。掏一輩子大糞。
   溽熱的夏季，趕個帶斗的老牛車，走街串巷四處掏糞；夏天的糞車，不像冬天；大糞稀而又集中；在陂陀的林區小路上，一顛簸；糞湯子哩哩啦啦撒了一道，頂風臭四十里！大人小孩男女老少見到他，捂鼻子迅速離開。
   金大傻子有時就在臭名昭著的大糞車上，吃麻花。當人們議論和指指點點他吃麻花的時候，他故意的把手中的麻花，在眼前晃兩下，吸引人們的注意力，然后，往稀拉咣當的大糞車里假裝一蘸，再滋滋有味的吃起來。
尤其，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們看到他在糞車上，吃麻花的時候，他就更來勁。把手中的麻花，在胸前晃動，嘴里哎哎！哎哎地喊。等大姑娘們都看他的時候，他就把麻花假裝往大糞車里蘸。有一次，伸大勁了，真的蘸上了稀屎，大姑娘們捂著鼻子樂。都不停的喊:吃呀吃呀！金大傻子張大嘴，假裝往嘴里送。引逗的大姑娘們捂鼻彎腰笑作一團，大糞車漸行漸遠…….

   金大傻子38歲那年，開了葷；經別人介紹，娶了一位又矮又丑又瘸又有小羅鍋的三婚女人。小羅鍋找金大傻子，是為了混口飯吃。金大傻子找小羅鍋是不是為了傳宗接代，說不明白，他找小羅鍋是他父母的意思。可能父母看兒子這么大了，好歹有個窩有個家，這輩子也算了卻了老人的一份心愿。
   結婚那個晚上，二虎和二毛，見金大傻子結婚好奇；偷窺了金大傻子和小羅鍋倆洞房花燭夜的全過程。

   那個年代，荒僻的山村，家家都很困難；有的人家窗玻璃打碎了，交通不便、市場經濟又不繁榮無處買玻璃。有的干脆就糊上一張紙，有的釘上一塊塑料布。
   金大傻子家的窗玻璃，靠左邊最底下那一塊，被小孩淘氣打碎了，就釘了一層塑料薄膜。辦喜事那天，也沒換。可能是買不到玻璃；也可能是爹媽對他這個傻兒子，也不那么重視，找到的兒媳婦，又矮又瘸又丑還帶個小羅鍋；又是個三婚女人，因此，也沒太當一回事……

   二虎和二毛經常找我上學，那年，我們也就三四年級。那天，二虎和二毛老早就到我家了，他倆是心里有事要告訴我。上學路上，二虎神神秘秘地對我說，我知道個秘密。我說，什么秘密？然后，他就對我講了那天晚上金大傻子和小羅鍋如何辦事的事兒。
   那年，我雖然歲數小，但對男女之事，非常好奇和渴望。只是有賊心沒賊膽。心里對女同學是一團火，嘴上卻不敢和女同學多說一句話。當然對性交是怎么回事，更迷茫。光聽說結婚，不知道結婚的具體內容。
    我問二虎，你們到底發現了什么？我越問他他越賣關子不告訴我。我把我平時舍不得吃的糖塊，給了他一塊。他才娓娓地向我訴說了，那天晚上他倆是如何發現的新大陸！

   這倆小子，把人家窗戶最下端的塑料薄膜給捅了個窟窿眼兒，窺視了金大傻子和小羅鍋兒交媾的場面。
   二虎無限感慨地說：哎！這回我可知道結婚是怎么回事了！我說，是怎么回事？
   二虎說，用舌頭添！
   哎呦媽呀！那不埋汰嗎？我說。二虎繼續描述他所見到的新聞。
   小羅鍋脫光了自己的全部衣服，露出了兩個又圓又鼓好看的奶子，給腰下墊個枕頭，羅鍋處也墊個薄被，四仰八叉躺在那，把倆腿掰開，一綹黑溝毛查查的。金大傻子也脫的一絲不掛。金大傻子不光眉毛胡子特重，胸上的毛、一直連到下邊；那個黝黑又粗的家伙，一撅一撅的、像個棒槌。但金大傻子不知道怎么弄。
   小羅鍋告訴金大傻子，先親她嘴，再親她的乳房，一點一點往下親；最后親到那個關鍵部位，再用舌頭舔……
   二虎趴在我的耳根處，不停地對我講，講的我的那個地方有些激動……我想我將來，也許也會像他講的那樣。但用舌頭添我可能做不到。二虎還真的給我上了一堂生動課堂上聽不到的結婚課程。當年對二虎心存感激，要不是二虎，我哪知道這么些知識？……

   柞樹區每年都召開一次全區體育運動大會，開運動會是柞樹區最熱鬧的頭等大事，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去看熱鬧。運動會有一項萬米長跑。自愿報名。金大傻子每年都參加這項比賽。到不是他跑的有多么快，但有他加入這項的長跑，也曾經是這個柞樹區的“一道風景”。金大傻子長得又矮又粗，胡子拉碴邋邋遢遢；回回跑萬米都打狼（末尾），可他回回都上陣。

   運動員們各個生龍活虎，跑的都挺快；沒跑幾圈就把金大傻子扣圈了。他在那穿個破背心、大褲衩子，挺長的胡子、頭發、身上埋了沽胎，五步一竄高兒，五步一竄高兒。人們看著他，都說真著笑！
   運動員們跑完萬米都下場了，他自己還在跑圈。有的后來看熱鬧的，就會問：這人是誰呀！…….因此，金大傻子在柞樹區，沒有不認識他的，他成了“知名人士”。他雖然沒跑完全程，工作人員也不讓他跑了。扣的圈數太多了，總不能把全區的運動會，變成他個人的表演。大會還要進行下一項。
   事后，有人問金大傻子，說，你怎么五步一竄高，五步一竄高，干啥？金大傻子說，我是學馬摟式的，那不快嗎！奶奶哎……每回跑完之后，金大傻子都能得到，一條毛巾、或一個日記本之類的獎品。

   東北柞樹區東風溝，家家都住平房，每家每戶都有自留地小菜園。為了方便衛生，家家都有個簡易的茅房。
有的人家嫌臟，廁所的門在里邊，掏糞的茅坑在杖子外面。這樣，掏大糞的就方便了。
   而有的人家啊，不嫌棄自己造的大糞臭，茅坑搭在杖子里邊，為自己家攢糞積肥種小菜園子。掏大糞的要不跳杖子，是掏不到大糞的。金大傻子看看四處沒人，就跳進去偷糞。
   東風溝的冬天，嘎巴嘎巴冷，茅坑里的大糞凍得像小塔似的，屹立在各家各戶的茅坑里。由于，天氣很冷，家家冬天沒事，貓冬。都睡懶覺不起來。金大傻子起大早，戴著狗皮帽子、手悶子（大棉手套）穿個棉靰鞡。滿臉霜雪趕個大糞車，車輪在拂曉的山村雪路上，碾壓的積雪格嘰格嘰響，挨家挨戶的掏糞偷糞。

   有的人家，茅坑在外面，大糞、好刨好摳。有的人家，茅坑在杖子里面。金大傻子就跳進杖子里，用牛角鎬或冰釬子，把像小塔似的大糞坨，刨下來，雙手捧著微臭的大糞坨、順著杖子空扔出來。再抱到大糞車上。大糞有時都碰著他的鼻子尖了，他也不在乎。

   金大傻子偷糞，有時被人看見，呵斥一頓。他就低著頭，身子一步一擰地、帽耳隨著身體的扭動啪嗒啪嗒悠蕩兩下，走了。多數情況下，偷糞得手。一個大糞也不是什么值錢的好東西。有的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呢！誰愿意掏那又臟又臭的大糞？自己掏糞，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時，大糞的糞渣滓，蹦到嘴里又咸又臭，吐好幾下嘴，嘴里還是有臭味……當然這些故事，都是金大傻子結婚之前的事。

   金大傻子開了洋葷（結婚）之后，工分掙得越來越少。有事沒事就往家里跑。見著小羅鍋就要日。
  有天頭午10點多鐘，沒到下班時間，他就把大糞車停在門口，拴住。回家了。
   一進院，見到小羅鍋在洗衣服。他也不洗手不洗臉；也不看看四處有沒有人，抱住小羅鍋就往下扒褲子……小羅鍋說你干啥？大白天的、你也不注意，也不洗洗你這一身的臭味？兩人撕扯起來。
   這一幕，正好叫金大傻子他爹看見了。他爹原來在杖子邊劈柴。見到這邊撕撕把把，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吼嘍一嗓子，罵道；你個沒有長進的東西！走過來，削了金大傻子兩個耳雷子，踹了一腳。罵道：滾、滾，今天中午別回來吃午飯了……
   38歲的男人，本身有點智障，外加上有生以來，第一次摸到女人是啥滋味。他能不留戀嗎？所以，金大傻子是白天想日，晚上想日，有人沒人都想日，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老鴉牽牛屄認準一門了。金大傻子有營生干了，可總這么的，小羅鍋吃不消了。
   開始，頭一個月，小羅鍋沒覺怎樣。她畢竟是過來人。可她長得又瘦又小，身體的抵抗力是有限的。金大傻子一輩子沒娶，他像一頭生牤子似的，身體在這方面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小羅鍋哪是他的對手啊！小羅鍋越是招架不住，躲躲閃閃；金大傻子越是著著緊逼……
   終于，有一天，趁金大傻子不在，婆婆公公上街的空兒，小羅鍋卷了鋪蓋兒卷不辭而別，悄然離去…….
金大傻子回來之后，哭了個半昏……金大傻子及其父母四處打聽，終無結果。爹媽又把金大傻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金大傻子萎靡了一陣后，又開始重操舊業，經營掏大糞的工作。每每有人問起小羅鍋的事，金大傻子就傷感、流淚。有人，就挑逗金大傻子，說，咱倆搞對象啊！此時，金大傻子兩眼放光，躍躍欲試；后來，這種把戲弄得多了，金大傻子知道這幫騷老娘們，不是好揍，在調戲他。他就把自己的褲子脫下了，騷老娘們見了黑茬茬的陰毛里那個堅挺的硬家伙，就嚇得嘻嘻哈哈的夾著尾巴潰逃了。金大傻子為此而高興，他使用這種辦法，屢試不爽每每奏效。

   上學路上，見兩名女青年，截住了金大傻子；其中，一位長得眉清目秀高個頭女子，就問咱倆搞對象啊！
金大傻子睜著藍藍的呆呆的眼睛，看看她，他被眼前這貌美如花的女子，深深地打動。他癡癡地看著她，又看看那名矮個頭的女子，然后，三下五去二迅速地把褲子退了下來。這倆女子，一見到這陣勢，貓著腰、捂著臉，哈哈哈哈地笑著逃了……
    金大傻子一手提著褲子，一只手摟著那具又粗又黑的硬家伙，在后面拼命地喊：哎！哎！…..哎哎！跑啥呀！說完，自己跺著腳狂笑不止！
  兩名女青年，呼哧帶喘哈著個腰，一起一氣兒跑出去好幾十米遠，才回過頭來，刮他鼻子笑：嘴里一個勁地呸！呸！呸地吐！

   女青年走遠后，金大傻子慢慢地提上褲子，茫然地看著四周，嘴里罵罵咧咧嘴嘟嘟囔囔地不知叨咕些啥？然后，傷感地用手擦眼淚。也許，他是想起了，曾經和他朝夕相處的小羅鍋……

   通往第四生產隊的路邊，有一處灌溉農田的泡沼。那是金大傻子掏大糞的必經之路。一些嫌棄上大河遠的半大小子們，夏天都在那里洗澡。金大傻子不會鳧水，偶爾，也在那泡沼邊上，洗洗。他從來不往深地方去。

   一個刮風天的下午，金大傻子趕著糞車在那經過。泡沼里沒有一個洗澡的。他就見到有個人在那泡沼邊上撲騰。然后，就聽那邊喊：救命啊！救命啊！…….他跳下糞車，往那跑。
    他看清楚了，是個女青年；在那泡沼里噼里啪啦直喊救命！金大傻子見此情景，邊喊人邊往泡沼邊跑。哪有人啊！他見四處無人，他自己就擼胳膊挽袖子，圍著泡沼狂喊亂轉，伸手夠不著人。
眼見女青年那美麗天使般的青絲，在水面上鋪散開來，雙手在水里劈嚓啪嚓打水，頭一會伸出來一會又進入水中……
   情急之下，金大傻子奮不顧身跳進水中，救人。他進去之后，兩人死死地攪在一起。水中的漣漪在一圈一圈地擴大。然后，水中咕嚕嚕嚕冒著許許多多的氣泡泡，漣漪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弱…….然后，趨于平穩。兩人漸漸地同時浮在了泡沼的水面上！

   第四生產隊，給金大傻子開了個追悼大會，追認金永年為“舍己救人”的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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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聶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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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27日于綏化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