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不緊不慢地拉扯農人（組詩）

            藍花傘

 

春天的雨不是雨      

輕柔而有力

泥土不緊不慢地拉扯農人

雨點在額上滾落

又散開

 

“春天的雨不是雨

他還說，”這樣插秧涼快

省心”

 

沒戴畫中的斗笠

也沒有披蓑衣

但和大地的傾角亙古一致

 

仿佛自己就是手心的秧苗

他咧嘴笑著

把自己完全交給雨

交給田野

 

像一個個逗點

百米以遠，幾只白鷺

也在農歷中搖擺

 

蛙鳴的福祉

春水拍渠，插秧機跟著

布谷的領唱

 

一聲聲吆喝、應答

滾過一席席水面

 

太陽在地平線下

仍把世界照亮

 

懷抱內心的平平仄仄

大地醒來

田埂上的夢已然沸騰

 

顫動著輕霧和

如有若無的微風

一排一列的秧苗

剛剛摁下的琴鍵和詩行

 

手握鐵鍬和祈禱

躬身的農人眉峰上揚

信手引來蛙鳴的福祉

農歷的遠方

 

收割機            

稻草人收回手臂

慢野的眼神

天空向南

收割機向北

 

時而下到田間揚起煙靄

太陽睫毛的紛紛碎屑

時而在高速路上排成平仄

 

甜桿不撅，甜會流回

稻子不割，香氣將跑丟

 

進行曲速度 

四輪小卡車一路托著收割機

藍天、云朵

眼神的成色

 

金黃之上

一聲聲雞鳴，一陣陣狗吠

在田野的中央

一縷縷炊煙，一幅幅油畫

在金黃之上

幾百公頃

不同層次的金黃

禮贊和獻詞

在遼河大平原上一一展開

祖國生日的清晨

我行駛在稻浪翻卷中

在心跳的燃燒中穿行

在白鴿起落的歌聲中穿行

走著走著

覺得高速路、車流

甚至自己也成了金黃色

成為一個平原遼闊

的一部分

 

      開 花

綻放黑土地微顫的鼻息

江水嬌嫩的味蕾

 

呼啦啦又靜悄悄

八月，三江平原

次第打開懷抱的芬芳

內心的鐘聲

 

分秒滴答的花期

每一朵稻花都交出

清甜的嗓音、鵝黃的譜系

 

滑音、顫音、綺音

一縷一絲又鋪天蓋地 

 

天鵝的影子不時晃過

青蛙一陣一陣涌起比和興

 

認領

認領一穗稻子回家

認領一串黃燦燦的小火焰、童話

認領細碎而闊大的清香

 

天鵝、青蛙輪唱的黃昏、黎明

江水排比的顫音

收割機的隆隆

花喜鵲滾圓的旁白

也不妨一一認領

 

認領一份泥土

盛唐的腰身、黑黑的眼神

四季的臉龐

無邊的不朽和金黃

三江平原上

曾經流放的風聲和

重量

 

致袁隆平博士

神話和奇跡挽著褲角

和泥水糾纏

與午夜攀談

 

“每一個粗瓷碗都不空著”

一個個課題、一寸寸民的天

 

獻出花朵清香、蛙鳴譜系

果實的豐盈、純粹

無邊田野的金黃

 

每一輪動詞都有飛翔的翅羽

閃電的語言

鹽堿的質地

 

赤子的心跳向下

天鵝的頸項向上

 

(編輯：作家網)